凡人语6
昏暗的街头，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。倒在地上的喽啰四散在角落，拼命挪着，移着，翻爬着，想要往暗处躲，想要避开浑身邪气笑得瘆人的鬼主步步逼近。
蝎王被他仅剩不多的几个下属护卫着，他竭力稳住气息，不让自己看上去有多狼狈。
温客行在笑，月光下，森冷的肌肤上被汗已经浸透的红色眼影更像是血水从眼角淌下，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从幽冥深处爬上来的恶鬼！
温客行早先手里的钢管早已不知扔到了哪里去，此刻手上又换了一把链子锁缠绕在掌上。链子锁不长但也不短，软软的垂下，随着他的走动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，让对面的敌人很是胆战心惊那软软垂着的锁链，是否下一秒就会像灵蛇一样吐着信子向自己袭来。
在温客行的身后其实也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安然站着了。温客行微喘着气，他浑身都在痛，一种力竭过后的肌肉酸软不是他靠意志就能克服的，但他依然笑吟吟的睨着对方，仿佛只要他还能笑，他就还有力量一样。实事也确实如此，此刻，此地，能笑得出来的也确实只有他一人，其他的人都在恐惧战栗。
蝎王跟其他人比，稍微好点儿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，就被一阵铃声打断。
紧接着，温客行身后的保镖老孟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，接了递给了温客行。
温客行接过，听了，又漫不经心的挂断递了回去。
“蝎王～蝎老大～”温客行张口就是气死人的拿腔拿调，可蝎王却拿这人毫无办法。
温客行拖着脚步，用力握住链子锁的另一头，链子锁在他手上被绷得紧紧的。他尽量让自己脱力的手臂看上去抖得没那么厉害。刚才械斗时，他也中了好几下暗手，如今不过是强撑着。可温客行就是有一种气死人的特质。不管他伤的有多重，他都还是一付趾高气扬随时能暴起砍人的神气。在他真正倒下前，没人能预知，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倒下！
可温客行终究一次也没倒过。所以现在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蝎王的面前。
温客行笑了笑，轻声道：“蝎王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。。。问问你留在我青崖路的兄弟们都怎么样了？”
蝎王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，突然就脸色大变。他手一伸，身后心腹立刻就哆嗦着掏出手机。然后电话里长久的忙音却在这寂静的街头里显得震耳欲聋。
。。。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。。。
手下脸色跟着在变，又换了一个号码拨打。
。。。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，请稍候再拨。。。
“别试了，”温客行笑，“你现在赶回去，还来得及给剩下的兄弟们收尸！”
“温客行！”蝎王脑子里疯狂运转。
温客行只是挑了挑眉，唇角牵动，神情说不出来的邪魅狷狂。
蝎王咬牙：“你今天要是想留下我，我保证，你一定会遭来我毒蝎最疯狂的报复。”
温客行失笑：“我留你做什么？你既不能给我暖床，又白白浪费我粮食。。。”
“你！”蝎王差点一口血吐出来，从未有人敢这样轻视他！
“回去告诉你主子，”温客行漫不经心的说，“别打我鬼谷的注意，青崖路不行，四季老街更不行！”温客行用力剁了一下脚下陈旧的水泥路，“这条街就算是烂了，废了，我也不会把它让给任何一个人的！”
蝎王的瞳孔一紧。从来都没有人知道自己背后还有人，这人是怎么知道的？
温客行笑笑，这一刻看上去，又仿佛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鬼一般：“你说的没错，人不能吃独食！只要蝎王忘了四季老街，咱们其实没什么不能谈的。你说是吗？毕竟咱俩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，有什么不能说的呢？”
蝎王默。鬼谷的老大愿意给自己台阶下，这事就不能再提了。也是，不过是利益。既然自己无法取得压倒性的胜利，战略性的退让又何妨？总不过来日方长。。。
“今天是我失礼了，改天，我做东赔礼，请鬼主赏面。”
蝎王避开了背后之人的说辞，温客行也不再纠缠，只是略一避开，让出了路。两人都明白，两人都留了后手，今天的事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。
看着人小心的撤退，老孟凑了过来：“老大，真就这么放过他们？”有些憋屈，就这样，那岂不是死的白死，伤的白伤了？
温客行自己是明白的，他内心从来就只想要保住这条废街，这条街于他而言有不同的意义。可温客行怎么想的当然不会告诉别人。
温客行笑笑：“嗯，当然不放过，我这就派你过去追杀他们，不提着蝎王的脑袋，不许回来见我！”
老孟打了个寒颤。。。追杀蝎王？自己嫌死的不够快吗？就算是败了的蝎王那也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，自己又不是温疯子。。。
“老大。。。”老孟当下腿一软，一张原本阴沉的脸上露出半是哭半是惧的神情，越发不能看了。
温客行却只是漫不经心的勾住了他的脖子：“老孟。。。你第一天跟我做事吗？嗯？”
老孟脸上大骇：“不。。。不不！”
“我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？”温客行修长的手指在老孟的喉结处有意无意的划动着，“别以为我不知道，你们是怎么想的！想要干掉我可以！只要你们别落我手上！否则。。。”
老孟整个人都在战栗，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。可温客行却又突然松开了手。
“走了！没死的都起来吧！”温客行对着四下里冷喝一声，自行先上了车，又对还呆立在车下的老孟喝到，“还不开车？”
老孟一个激灵，急急上了车。他从后视镜里看到，车后座，温客行已经闭上了眼，不知在假寐还是在想什么，似乎毫无防备的样子，然后老孟被适才温客行那么一吓，已经完全没了暗算他的想法，老老实实的继续做着车夫。至于其他的念头。。。老孟明白，还没到自己吃了这人的时候！
散于黑暗里的小鬼们三三两两的爬了出来，或搀，或扶，或抬。。。各自上了车，转瞬间消散在黑夜里。
野猫从高处轻巧的跳下舔舐着地上残留的血迹，野狗支愣一下耳朵又低下了头缩回了垃圾桶后，流浪汉在报纸下翻了个身继续睡去，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一场血战，只等天亮后，稀稀疏疏的行人再次走过，这依旧只是一条被人遗忘的老街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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